天气有了秋的味道。临睡前,我喜欢打开所有的窗户,让清凉的风肆意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自由游荡,这样,到了清晨,我便可在一阵阵鸟儿的唧啾声中悠悠醒来,完全不用依靠闹钟的吵闹来叫醒耳朵。
有一天,麻雀“叽叽”的叫声被一阵更为响亮的“咕咕——咕”声取代。声音虽然大了很多,但声线却不似麻雀般清脆爽利,而是像女中音般浑厚悠长。我循着声音来到厨房,只见窗外的花架上栖着两只鸽子似的鸟,身形比鸽子略小,羽毛灰中带褐,尖尖的喙配着圆溜溜的小黄豆般的眼睛,颈项处有一圈亮闪闪的黑白色斑点,长长的尾翼和鸽子扇形的尾翼相去甚远。
哦,这是两只俗称“野鸽子”的 珠颈斑鸠,这种鸟在江南一带非常多见。多年前,儿子在楼道内曾经捡到过一只,不过它当时被打伤了,一只满是鲜血的翅膀耷拉着。儿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一见我回来便急急地让我给小鸟治疗。我看着那几乎快断的翅膀,明知没有救活的希望,但终究不忍心让儿子失望,还是拿出小药箱给它消毒包扎。蘸着碘酒的棉签一碰到它的伤口,它便受惊吓地扑棱着翅膀想飞起来,无奈伤势太重,只好不停地发出低沉短促的“咕咕”声,仿佛在诉说身心的痛楚。我当时以为是邻人养的鸽子,包扎好后,便跟儿子商量,给养鸽人送回去。儿子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答应了。邻人一看说这是野鸽子,伤得太重活不了了,不如杀了炖汤,营养很丰富。儿子听了,抱起装鸟的盒子就走。晚上,我们在盒子里铺上软软的棉花,放上水和小米,又点上一盏灯给它取暖,希望小鸟能度过受伤后的第一个夜晚。然而,第二天早晨,小鸟还是死了。看着儿子眼泪汪汪难受伤心的模样,我顾不得催他洗漱吃饭上学,陪他一起将小鸟埋在楼后的一棵香樟树下。因为我始终觉得善良品质和悲悯情怀的养成远比冷冰冰的书本知识的学习来得重要。
此刻,这两只栖在窗外的鸟儿,明显是一对情侣,你一声我一声地“咕咕——咕”,叫得那么欢快,每一声叫唤,应该都是它们自己才听得懂的情话吧。一会儿,一只鸟飞上一只空的花盆里,另一只则“扑哧”一下飞走了。不一会,飞走的那只鸟衔着一根十多厘米长的细树枝放进花盆里,守着花盆的鸟“咕咕——咕”叫两声,仿佛是在给予鼓励和赞许。我想,那根树枝应该是雄鸟送给雌鸟的礼物吧。
第二天早晨,我依然是在斑鸠“咕咕——咕”的叫声中醒来。悄悄来到窗前一看,发现花盆里已堆了十来根树枝。我很惊疑,难道这两只斑鸠要在花盆里筑巢?鸟巢不是应该在树上的么?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花盆里的树枝仍在不断增加,真的成了一个简单的巢的形状。一天早晨,鸟儿的叫声由原来的长音“咕咕——咕”,变成了简明的“咕咕”声。难道是别的鸟儿来占了它们的巢?我一骨碌爬起来,轻轻来到窗前,只见鸟儿还是那两只,只是一只匍匐在花盆里的鸟巢上,一只停在花架上。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它们忙碌了这么多天,原来是为了繁衍后代。
第二天,两只鸟为了觅食全飞走了,我惊喜地发现在那个简陋的巢里躺着两枚透着微红的白色鸟蛋。一会儿,一只鸟飞回巢中,静静地趴下,开始了丽日下辛苦的孵育。我慢慢拉开窗户,想偷偷放点米粒在旁边的花盆里,免却它觅食的艰难。谁知鸟儿“扑拉拉”地扇起翅膀,一边发出威胁的叫声,一边紧紧护着身下的鸟蛋,我只好无奈地收回自己的好意。但窗外的小鸟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牵挂,每天一回家,总是先去厨房隔着窗户看上一眼。下雨了,我担心鸟巢会受潮;刮风了,我担心鸟巢的安全;艳阳下,我担心鸟妈妈中暑……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鸟妈妈一直趴得很低的身体上半部微微抬起了,我站在窗前静静观察,终于,发现在鸟妈妈的身下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而鸟爸爸则忙碌地飞来飞去。
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温暖的阳光,清爽的和风,一个安居的巢,一个相伴的爱人,有慈爱的父母,有绕膝的儿女……